老家门前有亩把地。每年春,母亲种些青货菜外,会留一块空地专门种土豆,土豆间隔不远种玉米。待土豆收割,母亲把玉米周边的杂草拨起,把肥沃的土全部围绕在玉米苗边。
一场场细雨,一缕缕阳光,细如青草的玉米苗快活得不得了,疯长,叶绿杆壮。蓊蓊郁郁的玉米苗将整个田地笼罩,转眼,玉米苗出须,开始长玉米穗啦。这时候,母亲提着篮子站在玉米地,右手撸撸白发,左手又撸撸白发,笑了。白发在玉米地里飘扬,像春风里一副油画,定格我的记忆。
待玉米成熟,我们放假,母亲可高兴了,跟我们一遍遍说:“门前的苞谷*了,可以烙馍馍吃了。”于是我们便连忙挎着篮子到玉米地去。母亲双手隔着玉米壳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,凭手感便知玉米粒是否长饱满。母亲说确实拿不准的,可以把玉米壳撕一点小缝瞅瞅,不能撕得太大,否则会引鸟啄食。
那时我们家十几口人,母亲准备的也多,扳回的玉米棒便是好几篮子。从撕玉米壳到扭玉米粒,再到磨成米浆,需要几个小时。好在我们人手多,一会儿功夫便将玉米粒拧好。大嫂和姐姐两人推磨,我负责喂磨。
磨浆是个慢工活,一次只能往磨蕊倒一点玉米粒,这样磨出来的米浆细腻,烙的饼好吃。烙饼子火候也很重要。家里烧柴火,又是大口锅,比较麻烦。火大了,饼子会烙焦,要迅速将火苗散开,火小了,又影响味道。由于要时不时双手添柴火,手难免会粘上黑火烟,讲究的母亲会准备一盆清水,随时把手洗净。
我在家时会守着灶门给母亲打下手,帮母亲添柴火,母亲便可以安心烙饼了。待锅里水分烧干烧热,放少许猪油,只要米浆不粘锅就行。母亲舀一勺子金灿灿的玉米浆倒锅里,迅速将米浆往四周均匀擀薄,待浆饼颜色变*,翻面继续烙。母亲一会儿往锅里倒米浆,又一会儿拿铲子翻面,忙得不亦乐乎。
眨眼间,一个个颜色金*,油光锃亮,香气扑鼻的玉米饼在我的渴盼中出锅啦,我等不及得先来一个。母亲将薄如纸的玉米饼摆开放在梢箕,待冷却后,切片置阳光下晒干,袋子密封。冬天早晨煮上一碗香喷喷的玉米饼,依然能尝到新鲜玉米的味道。寒冷的冬天不再寒冷,整个身子暖和了。
除这种吃法,母亲还用包包菜叶,将米浆倒入包包菜叶上,这种做法,米浆不能太稀,再包上馅放锅里烙了吃。馅都是母亲用自己种的蔬菜做的。要么嫩媚豆切成碎抹掺和肉炒熟做馅,要么嫩茄子炒熟做馅,都很美味。待包包菜叶由绿变*,由*变焦*。这时候母亲一边将馍馍起锅,一边吩咐我们趁热吃。我们当然是迫不及待,捧着热气腾腾的馍馍吃得津津有味。母亲就像一只羊喂饱了它的羊羔,满脸欣慰。
后来啊,我们姊姊都长大成家,各奔东西。每年新玉米成熟时,为了让我们都能吃到家里新鲜的玉米饼,母亲便一人把嫩玉米从地里摘回,掰成米粒,一个人推磨。她左手握磨把,右手握拨米条子,边推边将磨盘四周的玉米粒扒几粒进磨蕊,就这样一忙就是好几天,等米浆磨完毕,手心被拨米条子磨起泡。母亲忍着痛又把磨好的米浆烙成饼,切成片晒干,分几口袋请班车师傅捎给我们。母亲把对我们所有的爱都烙进玉米饼里,我们吃的不仅是新鲜的玉米饼,更是母亲对我们深深的爱。
如今,老家门前,曾经母亲播种一辈子的田地,早被竹子霸占。回家看到的是片片翠绿的竹林,以及竹林间邻居喂养的鸡仔。走在门前母亲走过千百次的小路上,心里空荡荡的,有种说不出的悲伤。满眼都母亲的影子。她扛着锄头,挎着篮子,肩上搭个毛巾,她弓背弯腰挖地,蹲着身子拨草,端着木瓢,冒着毛毛细雨,在田间洒白菜籽、洒萝卜菜籽……母亲啊,好想再吃你烙的玉米饼,可惜今生再也吃不到了。
玉米饼喂养了我的童年,从小耳闻目染,清闲时,我常动手制做。为了吃上干净的玉米浆,前年,玉米正值成熟时,我满大街找,终于买到一个小磨浆机械,转身又买玉米棒。掰玉米磨玉米浆,整个过程非常享受,香香甜甜的玉米饼嚼在嘴里,那是家乡的味道,妈妈的味道。缕缕香甜载着我浓浓的乡愁,载着我对母亲深沉的思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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