苞谷糁也叫玉米糁,是用包谷磨碎脱皮而成。其色金*,根据喜好,粒可分大小,熬制稀饭油香甘甜,口感滑润,味美可口,是我小时候雷打不动的早饭。奇怪的是,当年日复一日的喝,我居然从未厌烦过。现在已年过花甲,每每回想起当年吃包谷糁饭的种种情景,仍有口生津液,回味无穷的奇妙感觉。
说起包谷糁子饭,我从幼年到青年一直没离开过它,对其做法到吃法都谙熟于心。苞谷糁稀饭的熬制是非常讲究的。其程序大致是水滚后约按每人半两的量加少许碱面均匀撒入水中,边撒边用勺子搅,直至熬成。熬得稀稠要看季节,冬季略稠,夏季稍稀,春秋季介于二者之间为宜。碱面的量一定要拿捏好,少则香味不浓,熟的也慢,多则会有苦味。熬制的火工也非常讲究,听妈妈讲火分三段:先武火,后文火,待香气溢出然后再停火盖锅炖一会儿即可。妈妈还有一个经验之谈,她常说大锅熬制比小锅好,时间长点比短点好。不过我开始并未弄清其中的道理,上学后,当我吃了大锅苞谷糁饭后对妈妈的说法深信不疑。
吃苞谷糁饭也有讲究。记得在学生阶段,到了冬季,每人每周交一斤包谷糁子,中午就会盛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苞谷糁子饭,然后泡上蒸熟的红苕,几人围一圈,中间地上放一瓶腌制的咸菜,吃着就着谝着,很是惬意。在农村冬季农闲时节,大人吃苞谷糁子饭的讲究就不一样了,他们的标配是苞谷糁子加红白萝卜丝。讲究一点的,在此基础上还得泡上红苕,外加煮*豆、炝菠菜、淹白菜等等。男人们一般不喜欢在家围桌桌吃,更喜欢把饭菜盛好后,端上带帽一老碗蹲在门口的门墩石上吃。他们要么和邻里的同龄人吃着谝着,共同交流庄稼的长势、作务或收获;要么带上收音机,边吃边听着单田芳的评书或品味着秦腔名角的唱段,独自享受庄户人的快乐。
进入八十年代后,随着土地下户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,小麦增产增收和豆类等经济作物的增加,苞谷糁不再是农民早晚餐桌上的必需品,代之而来的是品种多样的红豆粥,小米粥和大米粥等等,苞谷糁子成了人们偶尔的调剂品。到年底,我到县城里参加了工作,单位灶上一般是大米或小米稀饭,很少能吃上包谷糁子饭了。久而久之,苞谷糁子慢慢的淡出我的记忆。九十年代初,我参加了农村最后一期社会主义教育运动,在村上看到了农民玉米丰收的场景,家家户户的院子堆满了颗粒饱满,又粗又长的包谷棒子。这场景勾起了我对当年喝苞谷糁子饭的回忆,我说这玉米做包谷糁子饭一定好吃。他们却说,这些都是生长期短产量高的杂交玉米,做饭不好吃,主要用来做牲口饲料,农民现在没人吃这种苞谷糁了。我在想,改革开放不但解放了生产力,使农民的收入增加,而且改变了几百年来人们形成的生活饮食习惯。
社教结束后我回到了单位,后又从物资部门转入公安。两个单位在外面吃饭的机会都很多,饭店饭菜油水都很大,吃饭的口味也由淡变浓。这样的生活习惯大概持续了三十余年的时间,社会上三高人群剧增,我自己也在体检中发现了高血脂,高血粘度,脂肪肝等慢性疾病。人们这时才逐渐认识到厚重口味给人们身体带来的危害。在这种大环境下,保健专家对玉米的认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研究发现玉米中含有大量的卵磷脂、亚油酸、谷物醇、维生素等多种营养物质,具有降压、降脂、抗动脉硬化、美容养颜,延缓衰老等多种保健功效。玉米被中外专家列为谷类食物的首位保健食品,被称为“*金作物”。在这种情况下,玉米自然成了城里人食疗保健的上上品,我每年冬季都要从农村老家弄些当年的新玉米糁。
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总是要经过循环往复,螺旋式上升的过程。三十多年的生活历程,使我对饮食的认知经历了从淡到浓,又从浓回到淡的过程,也使我从思想深处真正理解了醲肥辛甘非真味,真味只是淡”的道理。不知不觉我已到了退休的年龄,健康已成为我生活的第一要务,苞谷糁——几十年前的最爱又回到了我的餐桌上。
作者简介:王贵龙,渭南市书协副主席、渭南市书画院长。